2014-3-28 12:45
Yoya_yoya
蟲變
將手袋隨手扔在沙發上,張曉雅一下摔進柔軟的大床,她的嘴撅得老高,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,但她還是沒有消氣。
她剛才和男友文均去看電影,是文均建議的,名字叫:《血鑽石》。
電影滿好看,可是剛從正大廣場的影廳出來,文均就開始不停地碎碎念,說了一大堆不買鑽石戒指的必要性……
好啊!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!他是不打算買曉雅看中的那對訂婚戒指,而打算用便宜一些的戒指替換一下。
哼!他當結婚一輩子能有幾次啊?上海小男人就是摳門!省錢都省到訂婚戒指頭上來了……看回頭我怎樣讓他乖乖聽話。
不過想到文均大概不出一天就會跑來登門認錯,張曉雅總算是高興了些。她這才發現,自己身上全是大汗,居然就這樣躺在幹乾淨淨地床單上,真是氣昏頭了。她馬上跳起身,一頭衝進了浴室。
“真舒服啊~”整個身體被水霧籠罩,汗濕的感覺一掃而空。曉雅舉起手臂,想舒展一下有些酸痛的肩膀。
“咦?這是怎麼的?”肘彎處的皮膚下隱約可見一個個小紅點,很淺,粉粉的。
大概是被手袋的鍊子刮到了吧。曉雅只是看了一眼,便不去管它了,明早就會好的。
……
“曉雅姐,大熱天的,你怎麼還穿上長袖衣服了?”曉雅走進公司大門的時候,前台的小吳奇怪地問了起來。
“噢,辦公室裡的空調太涼了,吹的肩膀疼。”曉雅隨便敷衍著,心裡卻在不停打鼓,連卡都忘了打,直到小吳提醒她,她才回過神來。
自從那天看完電影以後,她身上就開始出現一些莫名其妙的紅點,開始還少,最近幾天卻越來越多,顏色也越來越紅了。弄得她根本沒法穿短袖衣服出門,讓她在這大熱天裡多吃了不少苦頭。
不過熱點還不算什麼。更讓她害怕的是昨天下午醫生對她說的。
“張小姐,你這情況嘛……”
那醫生拿著一疊亂七八糟的化驗單,甩了又甩,連聲地咳,彷彿要從面前的虛空裡找出一個合理的答案。
“……化驗報告裡都沒問題,大概是不明原因的過敏。我給你開點藥,你回去試試看……”
說了和沒說一樣!曉雅氣呼呼地回想。不過話又說回來了,這些紅點如果不是已知的疾病,那會是什麼呢?想到這裡,曉雅又好奇起來,她走進公司的衛生間,鎖好門,擼起衣袖,想看一下那些紅點到底情況如何了。
“呀~!”曉雅叫出了半聲,後半聲被她強行壓了回去。
手臂上的紅點變大了,一個個有大米粒那樣大,紅點處的皮膚腫了起來,看上去好像是一粒粒紅色的米粒被放在了自己的皮膚下面。
這可怎麼辦?雖然公司的空調開得很涼,雅還是感覺到自己背上的汗珠在不停地往下流,不妙了!情況不妙了!。
“週總,我要請假!”曉雅幾乎是衝出了衛生間……
下午,曉雅坐在協和醫院的診室裡,看著對面專拿高價掛號費的白衣老頭子摘下眼鏡。
“是肌肉組織增生。”
老頭子斬釘截鐵,用手指來回地指點著一頁頁的各種化驗單。
“我可以肯定,那些腫塊是肌肉的結締組織快速增生變成的,組織細胞腫大化,聚集成團,附近的肌肉纖維……”
“太好了,醫生!”曉雅鬆了一口氣。
這老頭子的態度很堅決,該會有治療的辦法吧?
“那該怎樣治呢?”
“……”
老頭子一下子沉默了,探出的身子又坐了回去,他重新把眼鏡戴了起來,彷彿是要穿上裝甲來掩飾自己的無能。
“我還得研究一下,研究一下。據我所知,以前還沒有出現過這樣的病例……”
“餵?是文均嗎?好幾天不見了,來我這兒吃晚飯如何?”曉雅沒有目的的走在大街上,心裡像灌了鉛。此時此刻,她最需要的,就是文均的懷抱。她需要文均來安慰她,鼓勵她。不然的話,她的精神實在有些支持不住了。
“叮咚~!”文均果然如約而至。
曉雅猛地衝過去,打開門,自己一個人在這空蕩蕩的屋子裡太孤單,太恐怖了!她需要立刻看到文均!她需要立刻看到身邊有個人!
“訂婚快樂!”打開門的一瞬間,文均馬上高喊起來,西裝筆挺的他伸出的雙手拿著一大束花,還有一個打開的錦盒,裡面裝著一對戒指。
那正是曉雅看中的那對戒指。鑽石在燈光下閃著刺眼的五彩光芒,文均笑得很燦爛。
曉雅一下子抱住文均,痛苦失聲,她什麼都忘了說,此刻她只想哭,把這些天心裡堆的恐慌和不快都哭出來。也許這樣哭過以後一切就會好起來吧?
“曉雅?”文均奇怪地站在那裡,無所適從。也許曉雅的樣子太出乎他的意料。
“先讓我進去再說吧,怎麼樣?”
兩人站在客廳中間,曉雅一直在哭,她的雙手緊緊地抱著文均,她心裡有一種不祥的預感,只要她放開手,文均就會眨眼間消失不見……
文鈞放下花束和戒指,雙臂摟住曉雅的身體。
“好雅雅,別哭了,我就想讓你驚喜一下,可你這樣也太誇張了吧?來,別哭了,讓我親一個……”
文均的手滑上曉雅的肩,曉雅抬起頭,她現在確實很想文均吻她,不光是因為愛。
可文均的動作突然停住了,他瞇起了眼睛。
“曉雅,你身上怎麼了?摸起來怪怪的。”
曉的哭聲更厲害了,她緊緊揪著文均的衣服,斷斷續續地訴說起來……
“沒事,我的雅雅一定會好起來的!來,我看看這病有多了不起!”文均撫摸著曉雅的領口,挽起曉雅的長發,曉雅的肩頭露了出來。
曉雅不知該不該讓文均看自己身上那些討厭的東西,但還沒來得及說話,文均已經看到了她的肩頭。
文均的眉頭皺了起來,他的臉湊的更近了,曉雅有些害羞,剛想推開文均,突然覺得文均的喘氣聲粗重了起來。
“曉……曉雅……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了,你身上的那些東西,好像……”文均的手像被電擊那樣一下子收了回去,曉雅的頭髮一下子披落下來,幾乎蓋住了曉雅的臉。
“……它們好像是活的……”文均咽了口口水,臉上的血色刷的一下不見了,雙眼大睜,手臂舉在面前。
“我的天啊!”
“活的!”曉雅的眼睛瞪大了兩圈,身上的汗毛一下子全都豎了起來,一股寒氣從她腳下升起,直入心房。她急忙慌亂地捲起衣袖……
露出的手臂上,十幾個長圓形的東西疏密不均地藏在皮膚下面,它們長得比白天時更大了,好像一顆顆紅色的豆子。曉雅的眼睛緊緊盯著其中的一個,她的眼睛和手臂貼得很近,在這個距離上,她可以看見那個“豆子”上依稀有著一條條深淺不同的條紋,看起來好像毛蟲的肚皮。
那個“豆子”突然一動。
是的,曉雅千真萬確地看到那個“豆子”在自己的皮膚下面動了一下。她不可置信地盯著自己的手臂,好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存在一樣,另外一顆“豆子”也微微蠕動起來。
它們是活的!
不顧文均在場,曉雅一把就扯開襯衫的釦子,三兩下就把襯衫和內衣全都扔在了地上。
她赤裸的身體上,是數不清地紅色“豆子”,這裡一片,那裡幾個,“豆子”們一個個身材飽滿,臉色紅的發亮……
曉雅不受控制地尖叫起來,忘記了自己上身還是赤裸的,整個人鑽向文均的懷裡。
“不要啊~~~~~~~!”
她鑽了個空。文均卻猛地躲開,他整個人從沙發上坐到了地上,領帶歪到了肩膀上,狼狽不堪,滿臉汗。
“雅雅,我不是那個意思……”文均發現了自己的失態,喘著氣坐回到沙發上,“來,抱抱……”
文均的手極其緩慢地伸過來,曉雅能清楚地看到文均的手在微微顫抖,文均的臉鐵青,汗水一滴滴從鼻尖和下巴上滑落下去。
文均的手碰到了小雅的肩頭,兩個人的身體都是一震,但文均這次沒有躲開。“有我呢,雅雅。一切都會好的。我們結婚!還要去國外度蜜月,你好了立刻就去!”文均的聲音都帶著顫抖,手臂更是抖得像篩糠,但他還是沒有鬆手。
曉雅的頭埋在文均懷裡,哭得死去活來……
文均理想中的訂婚儀式最後還是沒有舉行,曉雅的樣子差點把他嚇死。但是他愛曉雅,從那天起,文均就請了長假,開始在曉雅家裡照顧她的飲食起居。
整整一個星期,曉雅和文均跑遍了全市所有的有名醫院,但所有的醫生對這種怪病全都束手無策,根本幫不上一點忙。
曉雅身上的“豆子”已經長得更大了,隔著被撐起的薄薄皮膚,幾乎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曉雅身上生長著的,是一個個的繭蛹!血紅色的,長圓形的,葡萄大小的繭蛹!無數的細小血管纏繞在這些繭蛹之上,源源不斷地將曉雅體內的養分輸送給這些繭蛹享用。有時,一些享受到極舒服的繭蛹還會扭動一下胖鼓鼓的肚子,每當這時,曉雅便會感到一陣陣的疼痛。真是讓人慘不忍睹的情景。
曉雅在每個醫院的診室內基本呆不上十分鐘,有的醫生甚至一看到曉雅身體上的蛹,立刻就躲開了老遠。好像曉雅吐出的氣息是致命毒氣一般。
就連文均接觸曉雅的身體時也是小心翼翼,一副墨鏡成天戴著,據說這樣眼睛就不會看得特別清楚。
曉雅更是痛不欲生。
第八天一早,文均突然有了辦法。
“這些蛹埋的並不深,就一層皮而已。”文均的臉上幾天來頭一次有了光彩。“我們乾脆做手術把它們拿出來吧!”
“行嗎……”曉雅半信半疑。但這總算也是個可行的辦法。“會有傷疤的……”
“傷疤重要還是命重要!”文均這時一點不像個上海男人。
他們跑了幾家大醫院,那裡的醫生卻都不敢冒這樣的風險。最後,還是一家私人醫院接下了這個燙手的山芋。
“這手術的風險很大……”金發高鼻的外國醫生操著生硬的中文指著X光片和檢驗報告說。“張小姐的神經和血管和這些奇怪的蛹生長在一起,我不知道……把蛹取出時會發生什麼事……”
“那如果不取呢?”文均追問。曉雅正在隔壁的診室裡休息,這個大鼻子醫生戴維給她打了些鎮定劑,此刻曉雅睡得正香。
“哦,很遺憾,那她可能會死。”戴維兩手一攤。
“那還說這些廢話幹嘛?動刀!”文均心裡一頓惡罵。
“你跟我來。”戴維帶著文均來到了曉雅躺著的診室。
診室右側放著一張床,床上,曉雅正在藥力的作用下熟睡,戴維走到床邊,撩起曉雅的頭髮。“文先生,你看看這裡。”戴維指著曉雅脖子下的什麼東西。
那是一個蛹。正好長在脖子和肩膀的交界處。現在,這個蛹被熟睡的曉雅壓在身下,只能看到一小半。
“你看,這個蛹已經被張小姐的身體體重壓扁了。她背上的那些蛹想必也是同樣的情。”戴維推了下眼鏡。“可是它們並沒有破裂,而是像軟橡膠一樣在隨意改變形體。這太可怕了。”
文均聽的迷迷糊糊,“你再說詳細點,怎麼回事?”
“我的意思是說,嗯,張小姐體內的這些蛹不像是我們常見的生物。它們的生體構造和已知的生物蛹很不一樣。它們的蛹殼……是張小姐自己的身體自動生成的。”戴維盯著那個被壓扁的蠕動的蛹,呆呆的說。“所以我不知道手術時這些蛹會發生什麼情況……”
文均也是一臉緊張,屋內一時間安靜得像真空。只有不知道那裡飛來的一隻蒼蠅,嗡嗡地飛來飛去。
但手術還是要做。
“雅雅,睡上一覺,上就好了。”文均握著曉雅的手,口罩後面是一臉溫馨。他不放心曉雅的狀況,特地也換了衣服,陪在手術室裡。
“嗯,沒錯。等一下你醒過來,就會和以前一樣了。”戴維醫生拿著注射器,正準備進行麻醉。“文先生,等一下無論怎樣,你都不要亂動。現在你可以去那邊坐著了。”
根據戴維的手術安排,為了不出意外,他決定把手術治療分成八次進行,每次清除一部分。為了曉雅的心理健康著想,也為了避免意外,戴維使用了全麻,希望能夠達到最好的手術效果。今天是第一次,目的是將曉雅右上臂的六個蛹全部清除,做個可行性實驗。照預計,蛹埋的很淺,纏在蛹上面的血管也大多是毛細血管,仔細小心手術的話,曉雅該不會有太多痛苦,而且複原也將會很快。
戴維醫生自信滿滿。他還放了部攝像在曉雅的床邊,一旦手術成功,他立刻就會把這個病例上報到美國的醫學研究機構去。讓自己出個小名。
曉雅在手術床上睡熟了,戴維拿起尖細的手術刀,開始處理曉雅手腕上的第一個蛹。
鋒利的刀刃割開了覆蓋在蛹上面的皮膚,皮膚猛地向兩邊分開,蛹的本體露了出來。紫紅色的圓形蛹體上面覆蓋著一層粘稠的液體,在蛹的四周,無數的細小血管從皮下組織裡伸出來,纏繞在蛹上面。蛹身微微地隨著曉雅的心跳一癟一脹,就好像是曉雅血管的一部分。
戴維顯然是受了點刺激,他抬起手術刀,罵了一句外語,稍微鎮定了一下,才又俯下身去。
刀子仔細地切斷一根根纏繞在蛹上的血管,一小股鮮血從切口裡流出來,滲入傷口四周的棉墊中。
隨著手術刀切斷的血管越來越多,這個蛹也開始大幅度地扭動了起來,像一隻被釘在刀下企圖逃命的大號肉蟲。它看起來好像是在承受極大的痛苦,有一些血管竟被這蛹自己拉斷了。
“嘰~~~嘰~~~”一種古怪的聲音響了起來,聲音很近,就在這間小小的手術室裡。
“什麼聲音?”戴維醫生抬起頭來。
文均也在找聲音的來源。
“嘰~~~嘰~~~”那聲音又響了起來。
兩人四處掃視,最後,四道視線都落到曉雅的身上。
曉雅雖然已經被全身麻醉,但此刻卻面露痛苦,身體也在微微扭動。
“嘰~~~嘰~~~”那聲音居然是從那個正要被割下的蛹裡面發出的!而且,隨著這叫聲,曉雅身體裡其它的蛹竟然也開始慢慢扭動起來!
“趕快切除它!”文均大叫!
戴維也有些慌張了,他急忙開始切斷最後幾根纏繞在蛹上的血管。
蛹的頭部粘連在曉雅的皮下組織上,戴維仔細地捏著蛹不停扭動的身體,飛快一刀!
“嘰~~~嘰~~~”
“嘰~~~嘰~~~”
“嘰~~~嘰~~~”
突然,曉雅身上所有的蛹都開始瘋狂鳴叫起來,曉雅的皮膚下,無數的蛹在一齊蠕動!有些地方的皮膚被撐破,紫紅色不停扭動的蛹身露了出來。
曉雅面容扭曲,身體也不由自主地扭動,任誰都看得出她受著多大的痛苦。
“哇啊啊啊~~~~~~”曉雅就這樣在麻醉狀態下叫喊了起來!
她的右腕處,那個手術傷口更是血如泉湧!
“呀啊~~~~!”曉雅手臂一揮,打落了手術台旁放置著的盤子盤子裡那個剛剛切除下來,還在血泊中蠕動不停的蛹也一起掉落在地。
曉雅的身體猛然從手術台上坐了起來!眼睛大睜,居然是用白眼仁瞪著戴維!
“嘰呀~!”曉雅高聲尖叫,無數的蛹也一起應和著!
在曉雅張開嘴的那一瞬間,戴維清楚地看到,曉雅的咽喉深處,也長著一個蛹!
“上帝救我!”戴維不由自主地連連倒退,靠在牆角,連手術刀都掉在了地上。
文均張目結舌,不知所措。“雅雅……雅雅……”
“嘰呀呀!”曉雅渾身流血,好多蛹從她皮膚下鑽出,脫落在手術台上和地面上。
落在地上的蛹不停地蠕動著爬行,向四面八方爬行,可能是要尋找食物吧?
手術台上的曉雅不停尖叫著,不光是皮膚下在她的肌肉下面內也能夠看出一個個蛹嚅動著的輪廓。不知不覺中,她已經成為這些蛹的活動食品站了。
戴維單臂抱頭,一隻手臂指著地面,臉上的肌肉都變了形。“那……那個……”
文均忍住驚慌,望向戴維手指的方向,他指的是最先切除的那個蛹。
那個蛹的蛹殼上面裂開了一條大口子,蛹裡面空空的,黑紅黑紅。
戴維和文均連忙抬起頭四下張望,什麼都沒有。
地面上都是緩慢爬動著的蛹,間或有一聲聲微弱的“啪咔”傳來。
那是發育成熟了的蛹發出的聲音。
曉雅在不停尖叫著……